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 史志鹏
俗话说，“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”，但伴随经济社会发展，“新的来了，旧的却不知去哪儿”。
“家里用了五六年的皮沙发想换新，然而回收公司不收，物业清运则要花200元，想想还是算了。”近日，家住上海浦东的刘女士的遭遇引发社会热议。不少网友直呼：“旧家具扔比买还难”。专家表示，大件家具家电成“烫手山芋”，折射出当前城市废弃物处置体系，特别是大件垃圾回收链仍存短板，要对大件垃圾回收进行全链条式管理，激活家具家电等消费市场，推动资源循环利用。
出手不容易
赶上国补政策，北京某社区的李先生把家中的传统坐便器升级为智能坐便器。当商家将新货送到门口时，他却犯了难。“厂家不要旧坐便器，物业也不允许扔到垃圾箱，最后没法子，给了送货师傅200元，请他处理了。”李先生无奈地说，“如果送货师傅再不搭理，我只能自己把它敲碎了扔掉。”
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一个废旧物品回收点，大量废旧冰箱、洗衣机等物品分门别类露天堆放在地上。新华社记者 曹祎铭 摄
“旧马桶不能回收，还得花钱处理，这无疑增加了我以旧换新的成本。”李先生坦言。
根据《大件垃圾收集和利用技术要求》，大件垃圾具体是指重量超过5kg或体积大于0.2立方米或长度超过1米且整体性强而需要拆解后再利用或处理的废家用电器和家具，废弃的床架、床垫、沙发、桌椅、衣柜、书柜、洗衣机、电视、空调、冰箱等体积较大物品，都被称为“大件垃圾”，居民不能随意扔掉，往往“没人要、没法扔、扔不起”。
二手流转，是减少大件垃圾的重要路径。但记者发现，想要转卖出手并不容易。一家二手店经营者介绍，如今经济条件好了，人们消费理念也有所改变，大家更愿意买新的。但也不是所有大件旧物都不行，成套、成色好、木质或皮质等“卖相好”的旧家具，在二手市场依然受青睐。
90后的小王喜欢通过闲鱼或加入闲置物品交易群来出售旧物，她反馈，小物件还好，但涉及大件家具就较麻烦，除非自己送去，一旦标明“买家自提”，往往就卖不出去了。
回收层面，大件家具目前缺乏专门渠道和规范。由于大件家具体积大、搬运难、运输成本高且附加值较低，居民经常听到“拒收”的答复。
一位从事废品收购的从业者坦言，家电即使报废了，拆解后也能回收一些铜、铁等有价值的金属，但旧家具多数是人造板材，回收利用价值小。“拆解一套家具约半小时，可回收部分较少。”该从业者介绍，“以旧床垫为例，可卖部分主要是铁丝，10元钱也卖不上，不要说我们还有设备场地费、搬运费、运输费、拆装费等。”
大件家具，真的无人可收？答案是否定的。记者发现，有的专门从事大件垃圾回收利用的机构会因货源不足而“吃不饱”。一边是居民换新家具家电“扔不掉”，一边是部分回收机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，供需矛盾缘何产生？
“大件垃圾总量约占城市生活垃圾总量的1%—10%，主要由居民消费替换、房地产新建、租房流动等产生，由于正规回收渠道缺失，大多游离于废品回收体系之外。”贵州省锐意生态文明建设研究院垃圾分类委员会主任兰亚军说。
清运需付费
回收不畅，转向清运。“目前在国家层面，没有专门针对大件垃圾的管理办法或实施细则，其管理方式和理念大都参考城市生活垃圾管理。”兰亚军说，但大件垃圾的清运成本明显高于一般垃圾，常常会收取费用。
“居民付费意识不足，是大件垃圾清运面临的一大难题。”兰亚军介绍，他在调研中经常碰到，居民们不理解，为什么没用的大件物品还要花钱去扔，第三方或物业拉走也能赚钱，自己明明已经交了垃圾清运费，为何还要重复付费。
实践中，大件垃圾收运方式不同，有的社区让居民将物品搬运至指定堆放点，有的则是物业直接对接第三方公司；收费标准不一，有的按件收费，有的按车收费。若按车收费，车是否装满、自家物品车内占比、费用分摊等信息不清晰，物业是否居间赚差价等担忧加剧了居民的不信任。
湖南省岳阳市汨罗市，汨罗万容固体废物处理有限公司，工作人员在拆解回收旧电视。汨罗是国家首批循环经济试点地区，拥有多家专业的固废处理企业，回收来的旧家电可以直接在当地进行拆解。新华社记者 陈思汗 摄
更多的情况是，受场地等条件限制，社区没有设置大件垃圾投放点。“一些规模较大的小区和垃圾分类试点小区往往配备大件垃圾投放点。”安徽省芜湖市生态环境保护志愿者协会研究员杨季伟说。一些地方虽然设有投放点，但投放点位置、开放时间等信息缺乏公示，致使很多居民并不了解相关便民服务。
一些社区，碰上实在处理不了的，居民将其扔在单元门口，或堆在楼顶、楼道，成为老年人晒太阳、歇脚的去处。
业内人士表示，面对大件垃圾处理，不少人产生了“太折腾”“凑合着用吧”等心态，成为其追求品质生活的“拦路虎”。同时，对其处理不善或随意丢弃，不仅占用公共空间，也会污染环境、存在安全隐患，对城市治理提出不小挑战。
大件垃圾也是放错地方的资源，需要合理处置、利用。比如，经过精细化分类，钢丝可送往钢铁厂，木屑可送往木材厂进行资源化再利用，还有一些不可回收的废木头、皮革、海绵的混合品，可送往发电厂进行能源化再利用。
协同破难题
2024年，商务部等9部门印发《关于健全废旧家电家具等再生资源回收体系的通知》，明确提出“完善回收网络规划布局”。如今，不少地区积极探索如何更好处理大件垃圾，其中不乏一些好的经验做法。
比如，在前端回收层面，有的地方推出“无废管家”，居民只需线上预约，“无废管家”便会主动联系确认投放信息及费用标准，随后上门搬运；在中端转运层面，有的地方加大回收中转站建设，对大件垃圾进行暂存；在末端处置层面，合理布局专业的大件垃圾处置中心，探索大件垃圾资源化处理多种路径。
大件垃圾处理是一项需要多方协同的系统工程。多方联动，方可破解大件垃圾回收处置难题。
“建立健全大件垃圾全链条管理办法或实施细则，统筹建立覆盖投放—运输—集中拆解—再利用的完整链条。”兰亚军建议，将大件垃圾收运处理纳入规范化轨道，明确地方各级政府和部门职责，科学测算发布回收清运指导价格。
清华大学环境学院固体废物控制与资源化教研所教授刘建国表示，将大件垃圾消纳场所纳入城市规划体系通盘考虑，“提供用地方面的保障很重要，这个问题如果能解决，将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大件垃圾回收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。”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大件垃圾收集、运输和处理等环节，更好提升智能拆解技术与盈利模式。
进一步扩大“以旧换新”政策覆盖范围，将更多品类的大件家具家电纳入补贴范围。刘建国指出，“家具生产商、销售商可能也要逐步承担起大件垃圾的回收责任。”通过税收政策和财政补贴等手段，鼓励生产企业承担更多回收利用责任，降低企业回收成本。
“加强宣传引导，增强居民源头减量与垃圾付费意识，明确‘污染谁产生谁付费，多产生多付费’，自觉践行低碳环保理念。”兰亚军表示。
业内人士还建议，搭建清晰、透明、便民的大件垃圾处置指引与服务网络，创新回收模式，采用“互联网+回收”，利用小程序预约、上门评估、积分兑换等方式，提升投放便利性与积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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